躬逢戊子鼠年,浮想联翩,于是借鼠“乱弹”,姑妄言之。
中国文化中鼠虽然占了个十二生肖之首,但那纯属侥幸。总体上说,在中国,“鼠”是不光彩的一无是处的家伙的代名词。其个头不大,但前面往往冠以“老”字,即使是年幼的,也要称之为“小老鼠”,从这一称呼就可看出人们的好恶端倪了。除此之外,鼠的身上还聚集着人类目光短浅(鼠目寸光)、胆小怕事(胆小如鼠)、微渺卑下(虫臂鼠肝)、狼狈为奸(蛇鼠一窝)等等无良的品行。因而,过街老鼠喻人人痛恨的坏人坏事;抱头鼠窜言仓皇逃跑的狼狈相。甚至连贪官污吏、养尊处优者也都被称为“鼠”,有《诗经》中的“硕鼠”、唐诗中“官仓老鼠大如斗”为证。
十二生肖,鼠排第一。翻开老皇历,古时把一天划分为十二个时辰,每个时辰相当于现在的两小时。相传古人正是根据十二生肖中动物的出没时间来命名各个时辰。鼠代表的是子时,也就是晚上23点到次日凌晨1点之间。正是半夜啊!唯有老鼠尚在辛勤地忙碌。所以就勤快这一点讲,老鼠应该是当之无愧名列第一的。但是民间传说中却把这件事讲述成王母娘娘时代,动物以赛跑的方式决定十二生肖的顺序,结果老鼠附牛尾最终一跃而得第一。总之,鼠是狡猾的,牛是憨厚的,鼠得第一完全是浪得虚名。
唯一能对鼠抱以理解之同情的只有秦朝的丞相李斯,他看见厕所中的老鼠,“食不洁,近人犬,数惊恐之”。粮仓中的老鼠,“食积粟,居大庑之下,不见人犬之面”。于是感叹说:“人之贤不肖,譬如鼠矣,在所自处耳,岂不信哉!”这又哪里是理解呢?不过是在为自己的追名逐利寻找借口。
总而言之,几千年来,中国文化中的“老鼠”可谓是“做鼠难,做出了名的鼠更难”!
对比一下,域外文化环境下,鼠类似乎生活在天堂之中,几部脍炙人口的大型系列动画片,鼠都是作为正面甚至英雄的形象出现的。比如《米老鼠和唐老鸭》、《猫和老鼠》、《精灵鼠小弟》等等,扩展而言还有《鼹鼠的故事》,里面的鼠再也不是灰头土脸、人人喊打的,它们是那样地机灵、可爱、富于爱心和正义感,甚至作为小小的弱者,敢于挑战庞大的权威,显示一种发于本性的勇气和决心。
造物生鼠,本来是相同的,何以会有如此巨大的差距呢?其实鼠还是一样的鼠,只不过其所在的文化不同。仿佛纯白质素之物,一旦进入了不同文化的大染缸,便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从此“鼠将不鼠”矣!几千年的中国传统文化,太善于用善恶、尊卑、是非、美丑的标准来衡量一切,所以常常会在非此即彼的划分中,忽略蕴含在自然万类每个个体生命中所蕴含的个性之美,缺乏对于生命本身最起码的尊重。所以老聃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矣。”然而这个声音在若干年儒学思想权威主导的文化潮流中,却不能也无法被真正地理解和接受。(徐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