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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密中国鬼怪文化:为什么女鬼比男鬼多
2011年02月11日 10:04

  中国古代的神鬼小说到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时达到一个高峰,其中女鬼更是神采各异。美丽的鲜花可以幻化为花妖,小蜜蜂可以化成绿衣女子,白豚可以幻化成美女白秋练,甚至乌鸦、小老鼠和猪婆龙都可以变成美丽的少女……

  山东大学教授马瑞芳曾在央视《百家讲坛》栏目揭秘《聊斋》,大讲鬼故事,使《聊斋》又一次风靡神州。马瑞芳表示,蒲松龄笔下女鬼可爱、美丽、柔和和忧愁的形象已经广为人知,凄婉美丽的人鬼之恋也被影视多番利用。而在马瑞芳看来,蒲松龄的天才和灵性尤其表现在他为女鬼立传上,基本上有四大类型。

  《画皮》中的女鬼可称为“中国第一女鬼”

  传统型贤妻良母

  马瑞芳认为,很多人在看蒲松龄的《聊斋志异》时,常把目光放在敢于冲破世俗礼教的女鬼身上,但实际上蒲松龄塑造的恪守妇德、尊老相夫和贤慧能干的女鬼依然个性鲜亮。

  《罗刹海市》中的龙女奉父母之命与才子马骥结合,郎才女貌,琴瑟甚笃。马骥因念双亲,龙女深明大义,助马骥归养双亲。待儿女长成,又送他们认祖归宗,并写了一封抒情诗般的长信给马骥,倾吐她“此生不贰”的忠贞。龙女在婆母殡葬时,披麻戴孝临穴尽哀;在女儿思亲时,突然降临抚慰。龙女对夫为贤妻,对翁姑为孝妇,对儿女为慈母,温柔凝重,风雅多情,既有刻骨铭心的夫妇之爱,又有孝养双亲的大义,是位优美、娴静、幽雅的贤妻良母。

  智能型女中豪杰

  女中豪杰历来都为文学家们津津乐道,《聊斋》中塑造的女鬼有数百之多,其中也不乏女强人。

  最让马瑞芳赞叹的女鬼中的商场强人是《黄英》中的菊花精黄英。

  马子才爱菊如命又自诩清高,他同黄英、陶生姐弟因菊而结为好友。

  黄英不光是菊精,还是一位出类拔萃的企业家,她边教导仆人边经营菊花,卖出好价钱后又扩大再生产,买田盖房。嫁给马子才后,将两家房舍合而为一。马子才认为卖菊致富是俗事,自己吃软饭很羞耻,黄英则认为勤劳致富无可非议,继续扩大生产。

  马瑞芳认为,黄英用自己的聪明才智改变了男人占经济主导地位的格局,同时还能与夫君平等相待,显示了女中豪杰的胸襟。

  马瑞芳告诉我们,除了经济领域的女强人,《聊斋》中更多的是口才伶俐、见识高雅的女鬼。《狐谐》写狐女同一群书生舌战,宛如孔明舌战群儒。

  席间,陈氏兄弟以言语轻薄狐女,狐女巧妙地将陈氏兄弟的名字“所见”、“所闻”嵌入句中,调笑说:“马生骡是臣(陈)所见,骡生驹是臣(陈)所闻。”那群书生中有一个叫孙得言的,这时跳出来为陈氏兄弟助阵,出上联骂狐女的丈夫万福:“妓者出门访情人,来时''万福'',去时''万福''。”狐女立刻巧妙地接了下联:“龙王下诏求直谏,鳖也得言,龟也得言。”孙得言也败下阵来,这场唇枪舌剑以狐女大胜而告终。

  悖于常情的奇女子

  《聊斋》中的女鬼比较多的是悖于常情的奇女子。马瑞芳认为,其中最成功也最为蒲松龄钟爱的,当属婴宁。

  婴宁是个爱开玩笑的狐女。当王子服向她表示保存花是为对拈花人相爱不忘时,她还故作惘然,干脆要折一巨捆花送王子服。王坦率地剖白自己对她乃夫妇之爱,她偏要天真地问有什么不一样?王子服只好说夫妻要同床共枕,婴宁随即回答:“我不惯与生人睡。”

  马瑞芳说,表面上看婴宁像个傻大姐,实际上她装作不懂王子服的痴情,正是为了让王子服把爱表达得更热切。她还把夜共枕席的话,变成一句大白话“大哥欲我共寝”说给母亲听,令王子服大窘,实际上,她的母亲是个聋子,根本听不到她这样说,只是让王子服手足无措。

  婴宁给人最深的印象是爱笑。结婚拜堂都被她笑得不能俯仰。

  马瑞芳说:“她几乎把封建时代少女应遵守的一切祖训全打破了。而她面对男性时,依然收不住笑,自由自在地笑:笑不可遏,忍笑而立,复笑,不可仰视,大笑,狂笑欲坠,笑又作,倚树不能行……真是任性而为,她是人间真性情的化身。”

  不过,婴宁的结局却很悲惨,当婴宁巧计惩罚了隔壁的色狼,连县令都原谅了她的恶作剧时,她的婆母却狠狠教训了她,说她简直要丢尽王家的脸面。于是,婴宁再也不笑了,即使故意逗她笑,她也不笑。马瑞芳说:“蒲松龄写婴宁落笔即笑,一路笑去,终于以在鬼母坟前大哭收煞。这是封建礼教对自由性情的戕害,妇德的强大阴影终于噬没了笑姑娘!”

  巾帼雅士风采

  文人蒲松龄自然要卖弄文才。于是,他的笔下就多了不少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文赋的女鬼。

  其中最让人感伤的就是《连琐》中女鬼连琐。连琐姑娘虽然已死多年,但仍以诗来寄托幽恨:“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当痴情书生杨于畏为她续上“幽情苦绪何处见,翠袖单寒月上时”,她便义无反顾地出来与这个风雅之士相会。马瑞芳表示,连琐同杨于畏的爱非肌肤之爱,胜肌肤之爱,蒲松龄写出了两位诗人志趣相投的爱。

  《白秋练》中白豚精白秋练也是因为听到慕生清吟而患上相思病的,当她与慕生相见时,仍然用诗句同慕生谈心:“为郎憔悴却羞郎。”

  当慕生应她的要求,为她吟“王建罗衫叶叶绣”重复两遍时,居然使她立刻病好了。她同慕生谈命运,用的是李益诗“嫁得瞿塘贾”;她给慕生治相思病,用的也是诗:“杨柳千条尽向西,菡萏香连十顷陂。”

  马瑞芳表示,诗歌对于白秋练而言就像是充饥的饭、治病的药一样重要。

  有的女鬼精通音律,长袖善舞。宦娘生前就爱音乐,死时只有两个遗憾。一个是心上人温如春未娶,一个是自己未练成的琴艺。于是,这位女鬼一方面挖空心思撮合自己心上人温如春同喜爱音乐的良工结合,另一方面则苦练琴艺。当她在古镜下现身后,就出现了音乐家互相切磋的高雅场面:温如春为宦娘曲陈琴法,宦娘为良工绘筝谱十八章。宦娘磊落大方又喜爱音乐的形象让人印象深刻。

  解谜:为什么女鬼比男鬼多

  俗话说,画鬼容易画人难,因为鬼虚无缥缈,没有一定之规。不过中国人心目中的鬼,却有着生动的形象,他们是长发飘飘的聂小倩,是深情款款的杜丽娘,是笑语盈盈的婴宁……与这些善良、美丽的女鬼相比,男鬼就显得比较苍白。为什么中国有个性的女鬼多?中国著名民俗学家、鬼文化研究专家徐华龙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解答了这个疑惑。

  女鬼爱憎分明,男鬼毫无个性

  徐华龙分析说,中国女鬼具有美丽、贤惠、正直、善良的性格特点,还有敢怒敢言,爱憎分明,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和勇气,这在女鬼性格中占据很大地位,与男鬼截然不同。“女鬼的代表人物,如传统戏剧《王魁负桂英》里的敖桂英。她爱憎鲜明,决不含糊。为了帮助心上人王魁赴考,即倾囊相助,而一旦情郎负心于我,移情别恋,就是变成鬼也要索取他的性命。这种爱得深沉,爱得不顾一切的性格,只有在女性鬼的身上反映得非常突出。”

  “其实中国的男鬼也不少,从绝对数量上讲,男鬼应远远多于女鬼的形象,但总的来说,都没有女鬼那么强烈的、那么个性鲜明的东西。如水鬼、城隍、赌鬼、讨债鬼、无常鬼等。《聊斋》里的席方平、王六郎等也是不错的男鬼,但比起女鬼来说知名度比较低。”徐华龙解释说。

  是女性对社会反抗,还是满足男性的幻想?

  徐华龙认为,女鬼有这样的性格特征,是女性对男性社会抗争的结果。

  “在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女性往往是生活的配角,不被社会所重视,无论女性有怎样的才干,也无论她们如何帮助男性,但是她们所获得的是不公平的待遇。这就是女鬼具有强烈的反抗性的根本社会原因和心理原因。”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这与中国社会的男权主义有关,女性往往是男性所十分希望知道的对象,特别是在女性身上发生的事情,尤其值得关注。就像各种各样的艺术作品,女性是非有不可,而纯粹讲男性的故事就不那么令人神往一样,在民间故事里,女性作主角会引起大家的注意。再说,女性在社会生活里,又经常扮演着懦弱的被男性所欺负的角色,因此更容易得到人们的同情,这样的形象就能够让受众产生好感,由此发生共鸣,也特别容易使得在男性社会里的男子产生各种各样的非分之想等等。”

  最早的鬼是动物鬼,元代以后女鬼才越来越多

  中国最早的鬼并不分男女,而是动物形象--动物鬼。原始社会,人们以狩猎为生,相信万物有灵,因此认为人死后会变成某种威猛的动物。

  后来,鬼开始有了人形,“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屈原塑造的美女“山鬼”更像是山神,它代表了一种自然的力量,此时,神和鬼是不分的。后来,鬼和神逐步分家,能造福人类的变成了神仙,而带来厄运的变成了鬼。

  随着佛教的流传,民间信仰中鬼的形象越来越丰富:人死后要过奈何桥,经过阴司审理,进入六道轮回,投胎转生前要喝“孟婆汤”遗忘前世,钟馗是判官,后来又有了阎王和地藏王菩萨……

  徐华龙研究发现,元明清时期,鬼故事迎来了文化创作的高峰,从元曲中的《倩女离魂》《牡丹亭》,到清代袁枚的《子不语》、蒲松龄的《聊斋志异》……

  经过文人演绎后的大批美丽女鬼就此出现,并且在民间广泛流传。

【来源:新华网】